第66章 哥哥，哥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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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6章 哥哥，哥哥。
家裏沒了人，楊桂枝不知道自己還能幹什麽，除了日常保潔外便只好給花園裏的花澆澆水，地裏雜草長得比蔬菜苗還高，她覺得清理不過來了，蹲久了腰酸背痛，於是給少東家打電話，委婉說起辭職的事來。
“我年紀大了，”她語氣悲涼，“守家的事，我做不好，原先讓我照顧小陸，有人在，我才覺得自己有用處，如今你們都不回家也用不著我了，不如我就回去了吧。”
梁言說哪裏用不著呢？要是沒有她，全家都沒法吃口熱飯了。
“要不您回家玩一陣？您要實在覺得累，到時不想出來就再說，我一定帶著露露一同登門道謝，您對我們的好，都是忘不了的恩。”
楊桂枝一聽便問小陸還要回來的？
她得知陸逢宜在外租房後就灰心覺得這回是要分家了，鬧了這許久終於走幹凈了，她時常勸梁言早些做點什麽，告饒也好求情也好，先把陸逢宜接回來，這麽大個家看起來都靠梁言撐著，原來陸逢宜才是主心骨，他一走，家中冷清，大家也都想走了。
梁言說不用接，他和陸逢宜走不散。
楊桂枝就收拾收拾東西回鄉了。
轉眼梁言就像沒了家的流浪漢，平常應酬完生意他就到車上坐著等，等什麽呢，他自己也說不清，喝多了也會隨便開間房睡一覺，被陸逢宜警告後他不敢再做偷摸的事，但想到陸逢宜總管不了他路過，他睡醒沒事就到那附近轉一轉，運氣好能遠遠看陸逢宜一眼。
今晚的暴雨太大，他靠在座椅背上睡著了，醒來覺得這麽大的雨不好走，便倒頭繼續睡過去。
早上九點洛穗禾打電話問他去了哪裏，家裏桌上都落了灰，房子是不是不要了，不要的話趁早聯系中介賣掉好了。
梁言屈在車裏睡了一夜腿都酸了，打開車門想下去透口氣，瞥見樓道處沒有動靜他才敢走，晃了晃脖子說在外頭呢，落了灰麽擦擦就好了。
“桂枝呢？你讓人走的？”
“啊，”梁言望向遠處，仍然是陰沈沈的天，不見太陽，“不說了，我先回酒店換衣服。”
“還要回酒店？你先回來呀！”
“遠著呢！”
梁言就要在附近安家了，常住的酒店裏放了幾套換洗衣物，本來就是要到處跑的，他也沒必要回家。
“你最近要打起精神來，不要三心二意地跑曉得嗎？趕緊回來，帶了只鴿子本想讓桂枝熬湯，一個人也沒有，我來處理了，回來喝湯。”
“有事的，您拿回去弄吧，別等我了。”
“不等你我就不用來了，你先別急著拒絕，得空到露露學校去接他，我跟他說過讓他跟你一道，他答應我了。”
梁言差點兩眼一黑，“什麽？”
“他答應了，等你去接，你沒空嗎？”洛穗禾把電話拿遠了些，“你到底想不想見他？要是不想見媽媽就去說一聲，我可不想好心辦了壞事。”
“我謝謝您啊，”梁言笑得合不攏嘴，他當然想見得不得了，“好了不跟您說了我接人去。”
掛斷電話趕緊回到車裏，他不能這副樣子接陸逢宜，衣服要換車也要換，用最快的速度做完一切，梁言還沒等到陸逢宜的電話。
他看過他的課表，陸逢宜今明兩天都沒有課，這個點沒消息那大約還在睡覺，助理幫他換了一輛車，他不放心地又噴了點清淡味道的清新劑，這時不到十點，他就坐在車裏等。
陸逢宜背著個書包就下樓來了，清清爽爽的大學生模樣，梁言心跳不止，就算天天放在眼前看見也瞧不夠，他多想沖上前去抱一抱他，夠膽還想做些別的什麽，但陸逢宜一個眼神掃過來，他就僵住不能動彈了，開門的手滑了一次沒握住。
“早上好，昨晚睡得好嗎？”
他接過他的書包，陸逢宜視若無睹地坐到後排位置，梁言懊悔不該問他昨晚睡得好不好，聽起來跟他昨晚就在似的，雖然他是在，但也要裝裝樣子。
“正好我在附近談生意，聽到消息就來接你了，吃過早飯沒有？先去吃點餛飩？”
車內溫暖，聞不到先前那股味道，陸逢宜脫了外套抱在身上，並不拆穿他，只說吃了早飯。
副駕駛上只好放一個包陪伴，梁言擡頭看後視鏡，問“書包裏裝了什麽這麽重，天天這麽背不把人壓垮了？”
陸逢宜被雨聲吵了一個晚上沒睡好，此刻只想閉眼休息，易隨說得一點也沒有錯，他像一只原地打轉的陀螺，越想和梁言分開就越分不開，怎麽就不能一刀兩斷斬掉呢，以前沒有覺得大家那麽不希望他離開梁言，現在卻都站出來希望他留下，這又是為什麽？
就只是放了幾本書而已，陸逢宜天天都放在包裏的，大學上課不比中學時候管的嚴，他走神聽不進老教師的講課時便把自己的書拿出來翻一翻，習慣已經養成了，書就一直裝在包裏沒拿出來。
“沒裝什麽，走吧，”陸逢宜淡漠地吐出兩個字。
湯在砂鍋裏燉著，洛穗禾把煮好的咖啡端出來給他們，家裏沒有新鮮的水果榨不了汁，咖啡豆倒還有剩，陸逢宜喝中藥喝得人心受傷，連咖啡味道也不想聞，因此擺在桌上沒有動，最後倒進梁言杯子裏。
洛穗禾不知道陸逢宜清不清楚梁家最近的變化，除夕那晚他的話還在洛穗禾的耳畔徘徊，她相信梁言也不可能會忘，但不肯放下的人是梁言，她能幫的忙就只有叫人一起回來喝碗鴿子湯。
“桂枝不在，只好憑著記憶弄弄，味道大概是比不上的，你們不要嫌棄。”
陸逢宜頭暈暈乎乎的想睡覺，洛穗禾跟梁言商量了什麽事，被梁言以“回家吃飯，不說公事”搪塞過去，陸逢宜靠在沙發上閉著眼，仿佛聽到楊桂枝念叨著什麽，顯然那只是他記憶裏的聲音而已。
“不說公事，說家事好的啦？你不要提起這些就拒絕溝通，你爺爺來找過我，他講如果你還想回去，現在勢單力薄肯定是不好，原先的那些人都被撤下了，丹源集團的二小姐，你見過的，以往媽媽生日的時候她來過，她在德國念書，今年正好畢業，經管碩士，你爺爺說……”
她頓了頓，放下杯子，又看了眼梁言的沒有變化的表情，說：“就是交個朋友，你年紀畢竟不小了。”
梁言大吃一驚，洛穗禾一向不管這些閑事，她見過的世面多，對陸逢宜的事也持默許態度，梁言差點把杯子打翻，陸逢宜呢？他趕緊扭頭，看見陸逢宜閉著眼睛，抱了個抱枕像睡著了。
“您真是語出驚人，幹嘛突然講這個？我是沒有這些心思的。”
“那找個人照顧照顧你不好呀？”
“越說越離譜了，我要什麽會照顧我的人？找保姆呢？家裏又不是等著錢買米下鍋，想這些做什麽。”
洛穗禾說：“我的想法很簡單，多個人幫你，好過你單槍匹馬闖。”
洛穗禾臉色有些蒼白，雙肩不似平常那樣有力地撐起，梁翰仁不是一個肯看苦情劇本的人，她剛嫁給梁卓澤到梁家時的生活仿佛歷歷在目，他知道梁翰仁下定決心要做的事就不會顧全體面，生意場上吃人的老虎，就算年紀上去，也不會溫順到哪裏去。
不大見得人的私生子和尚且大有作為能為梁家賺錢的繼子，洛穗禾沒有想過梁翰仁會舍棄掉梁言，如今的局面只不過是個開胃菜，梁翰仁還在一天，他手中權杖隨隨便便就能劃分梁氏。
只要梁言放棄掉陸逢宜，一切事情就還有轉機。
“我怎麽是單槍匹馬？”梁言解釋，“不知道多少人等著為我鞍前馬後，好了好了，別再說了，讓我安安心心吃頓飯。”
“你安心了我不安心，露露也不安心，哦，他就不擔心你了啊？”
梁言真要求她別往下說了，“現在不是什麽事也沒有？噓，睡著了，沒看見人眼圈都是黑的嘛。”
洛穗禾擡了擡頭，不說話了。
梁言不同意，這才是洛穗禾預料到的結果，本意也不是他想得那樣，一到這關鍵時候腦子就不靈光，這點還真像他後爹，她指著梁言小聲說：“你不要得意，你也不開竅。”
午飯一碗鴿子湯不夠，但要吃別的洛穗禾也做不出來，食材都得現買，為一頓飯大費周章不必要，洛穗禾便提出去逛街，遇到好店再去消費，不用誰費心想買什麽菜了。
“逛街，誰陪你？”梁言好久沒聽過這個詞，逛街。
洛穗禾說：“露露陪我。”
“他歇中覺的。”
“你懂不懂養生？”洛穗禾睨他一眼，“誰剛吃了飯就睡覺的？”
梁言道：“哪有飯？不是都沒吃飯？”
洛穗禾：“所以才說出去吃。”
她眼神提醒梁言別再多嘴，胸有成竹地約好陸逢宜出門逛街，梁言陪同，洛穗禾全程挽著陸逢宜的手，同母子一樣親切，挑中什麽就叫梁言付錢，派頭十足。
她給陸逢宜買奶茶，選了杯最近年輕人都愛的口味，又想到陸逢宜喝茶睡不著就讓人去了茶底，奶茶去了茶底就剩一杯奶，陸逢宜嘗了一口就握在手裏沒舉起過，趁洛穗禾去挑絲巾時遞到梁言嘴邊，不曉得以為他真為哥哥考慮，好東西也叫哥哥嘗一口，梁言卻知道那只是因為他不愛喝，梁言心領神會咬住吸管替他幾口解決掉，洛穗禾一回頭看見陸逢宜雙手捧著杯子讓梁言喝奶茶，說梁言不要搶露露東西，陸逢宜輕聲說沒關系，梁言想喝。
“啊，”梁言擦擦嘴角，說，“是我想喝。”
“你喜歡喝奶茶，什麽時候的事？”
梁言聳聳肩沒說話。
商場裏人多，逛了半天沒人喊餓，於是三個人都沒機會休息，陸逢宜腳疼又累，不好意思講，梁言看出來說要打道回府，洛穗禾這時碰到一家賣手工梳的地方，說她買的那把坐飛機掉了要重新買，叫梁言就在外面陪同陸逢宜她自己進去。
陸逢宜說不用陪，他找了個位置坐下，埋頭揉揉自己的小腿，再擡頭時，梁言也不見了，他下意識叫著梁言的名字，四處望望，沒人答應。
陸逢宜並攏雙腿坐好，左右兩邊都有人經過，他能看見店裏的洛穗禾卻沒見到有梁言跟在一起。
過了會兒，梁言手上拿了雙拖鞋回來，說寶寶運氣怎麽這麽好？逛累了還能碰到有拖鞋賣，這雙以前給你買過，一樣的款式，穿著舒服，換上吧。
他蹲下來給陸逢宜脫了鞋，陸逢宜盯著梁言跪在地上的一只膝蓋，又看看他的發頂，梁言為他穿好鞋子後順手捏了捏他的的腿。“你不愛逛街我們就回去，下次也不來了。”
陸逢宜沒說話。
梁言：“累了吧？可憐，是不是昨晚下雨胳膊疼睡不著？”
陸風宜喊他：“哥哥。”
“嗯。”
嗯？
梁言眼珠子瞪大，破天荒了，他多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？幾乎要用盡全身力氣才能控制自己不做出失態舉動，他有些不敢相信，日有所思夜有所夢，這還沒到晚上他就開始做夢？
“你叫我什麽？”
梁言擡起頭，他握住陸逢宜的小腿，喉結滾動，咽下那句懷疑，他願意相信是真的。
“寶寶，”他放低姿態真心實意道，“你真是要我命了。”
“我沒要。”
陸逢宜說：“你的命我拿來沒用。”
他眼睛酸澀一閉就疼，但並不是想哭，他還是想睡覺，“別多想，我只是照你的想法來叫。”
“不多想，不多想。”
“是你想做哥哥的。”
“是我想，是我想的。”
他緊緊握住陸逢宜的雙手，如虔心望著能予以他拯救的神仙，梁言要做他最忠實的信徒。
“女士，這兩把是裝在一起，另外一把單獨包裝是嗎？”
“啊？嗯……好的，分開裝起來吧。”
洛穗禾遠遠地看著這一切發生，她嘆了口氣，不知道梁言怎麽長成今天這個樣子的，他為什麽會喜歡陸逢宜，為什麽會在這樣溫和的外表下有這麽倔的脾氣，她實在搞不清楚，只能將責任全都推到那個已經不在了的人身上。
梳子買了三把，她要帶兩把給梁寄夏，等有空的時候再給給她們，她刷了卡走出店門，陸逢宜正在拒絕梁言背他。
“你不要逗他了，這麽多人怎麽好背，不是已經換好鞋子了？露露可以自己走的。”
陸逢宜皺著眉頭，臉微微發紅，對梁言的得寸進尺有些生氣。
“本來就沒誰在看，我把衣服脫下來給你擋住？”
梁言要脫外套。
陸逢宜恨恨地推了他一把，真是沒臉見人了。
【作者有話說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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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年紀大了，”她語氣悲涼，“守家的事，我做不好，原先讓我照顧小陸，有人在，我才覺得自己有用處，如今你們都不回家也用不著我了，不如我就回去了吧。”
梁言說哪裏用不著呢？要是沒有她，全家都沒法吃口熱飯了。
“要不您回家玩一陣？您要實在覺得累，到時不想出來就再說，我一定帶著露露一同登門道謝，您對我們的好，都是忘不了的恩。”
楊桂枝一聽便問小陸還要回來的？
她得知陸逢宜在外租房後就灰心覺得這回是要分家了，鬧了這許久終於走幹凈了，她時常勸梁言早些做點什麽，告饒也好求情也好，先把陸逢宜接回來，這麽大個家看起來都靠梁言撐著，原來陸逢宜才是主心骨，他一走，家中冷清，大家也都想走了。
梁言說不用接，他和陸逢宜走不散。
楊桂枝就收拾收拾東西回鄉了。
轉眼梁言就像沒了家的流浪漢，平常應酬完生意他就到車上坐著等，等什麽呢，他自己也說不清，喝多了也會隨便開間房睡一覺，被陸逢宜警告後他不敢再做偷摸的事，但想到陸逢宜總管不了他路過，他睡醒沒事就到那附近轉一轉，運氣好能遠遠看陸逢宜一眼。
今晚的暴雨太大，他靠在座椅背上睡著了，醒來覺得這麽大的雨不好走，便倒頭繼續睡過去。
早上九點洛穗禾打電話問他去了哪裏，家裏桌上都落了灰，房子是不是不要了，不要的話趁早聯系中介賣掉好了。
梁言屈在車裏睡了一夜腿都酸了，打開車門想下去透口氣，瞥見樓道處沒有動靜他才敢走，晃了晃脖子說在外頭呢，落了灰麽擦擦就好了。
“桂枝呢？你讓人走的？”
“啊，”梁言望向遠處，仍然是陰沈沈的天，不見太陽，“不說了，我先回酒店換衣服。”
“還要回酒店？你先回來呀！”
“遠著呢！”
梁言就要在附近安家了，常住的酒店裏放了幾套換洗衣物，本來就是要到處跑的，他也沒必要回家。
“你最近要打起精神來，不要三心二意地跑曉得嗎？趕緊回來，帶了只鴿子本想讓桂枝熬湯，一個人也沒有，我來處理了，回來喝湯。”
“有事的，您拿回去弄吧，別等我了。”
“不等你我就不用來了，你先別急著拒絕，得空到露露學校去接他，我跟他說過讓他跟你一道，他答應我了。”
梁言差點兩眼一黑，“什麽？”
“他答應了，等你去接，你沒空嗎？”洛穗禾把電話拿遠了些，“你到底想不想見他？要是不想見媽媽就去說一聲，我可不想好心辦了壞事。”
“我謝謝您啊，”梁言笑得合不攏嘴，他當然想見得不得了，“好了不跟您說了我接人去。”
掛斷電話趕緊回到車裏，他不能這副樣子接陸逢宜，衣服要換車也要換，用最快的速度做完一切，梁言還沒等到陸逢宜的電話。
他看過他的課表，陸逢宜今明兩天都沒有課，這個點沒消息那大約還在睡覺，助理幫他換了一輛車，他不放心地又噴了點清淡味道的清新劑，這時不到十點，他就坐在車裏等。
陸逢宜背著個書包就下樓來了，清清爽爽的大學生模樣，梁言心跳不止，就算天天放在眼前看見也瞧不夠，他多想沖上前去抱一抱他，夠膽還想做些別的什麽，但陸逢宜一個眼神掃過來，他就僵住不能動彈了，開門的手滑了一次沒握住。
“早上好，昨晚睡得好嗎？”
他接過他的書包，陸逢宜視若無睹地坐到後排位置，梁言懊悔不該問他昨晚睡得好不好，聽起來跟他昨晚就在似的，雖然他是在，但也要裝裝樣子。
“正好我在附近談生意，聽到消息就來接你了，吃過早飯沒有？先去吃點餛飩？”
車內溫暖，聞不到先前那股味道，陸逢宜脫了外套抱在身上，並不拆穿他，只說吃了早飯。
副駕駛上只好放一個包陪伴，梁言擡頭看後視鏡，問“書包裏裝了什麽這麽重，天天這麽背不把人壓垮了？”
陸逢宜被雨聲吵了一個晚上沒睡好，此刻只想閉眼休息，易隨說得一點也沒有錯，他像一只原地打轉的陀螺，越想和梁言分開就越分不開，怎麽就不能一刀兩斷斬掉呢，以前沒有覺得大家那麽不希望他離開梁言，現在卻都站出來希望他留下，這又是為什麽？
就只是放了幾本書而已，陸逢宜天天都放在包裏的，大學上課不比中學時候管的嚴，他走神聽不進老教師的講課時便把自己的書拿出來翻一翻，習慣已經養成了，書就一直裝在包裏沒拿出來。
“沒裝什麽，走吧，”陸逢宜淡漠地吐出兩個字。
湯在砂鍋裏燉著，洛穗禾把煮好的咖啡端出來給他們，家裏沒有新鮮的水果榨不了汁，咖啡豆倒還有剩，陸逢宜喝中藥喝得人心受傷，連咖啡味道也不想聞，因此擺在桌上沒有動，最後倒進梁言杯子裏。
洛穗禾不知道陸逢宜清不清楚梁家最近的變化，除夕那晚他的話還在洛穗禾的耳畔徘徊，她相信梁言也不可能會忘，但不肯放下的人是梁言，她能幫的忙就只有叫人一起回來喝碗鴿子湯。
“桂枝不在，只好憑著記憶弄弄，味道大概是比不上的，你們不要嫌棄。”
陸逢宜頭暈暈乎乎的想睡覺，洛穗禾跟梁言商量了什麽事，被梁言以“回家吃飯，不說公事”搪塞過去，陸逢宜靠在沙發上閉著眼，仿佛聽到楊桂枝念叨著什麽，顯然那只是他記憶裏的聲音而已。
“不說公事，說家事好的啦？你不要提起這些就拒絕溝通，你爺爺來找過我，他講如果你還想回去，現在勢單力薄肯定是不好，原先的那些人都被撤下了，丹源集團的二小姐，你見過的，以往媽媽生日的時候她來過，她在德國念書，今年正好畢業，經管碩士，你爺爺說……”
她頓了頓，放下杯子，又看了眼梁言的沒有變化的表情，說：“就是交個朋友，你年紀畢竟不小了。”
梁言大吃一驚，洛穗禾一向不管這些閑事，她見過的世面多，對陸逢宜的事也持默許態度，梁言差點把杯子打翻，陸逢宜呢？他趕緊扭頭，看見陸逢宜閉著眼睛，抱了個抱枕像睡著了。
“您真是語出驚人，幹嘛突然講這個？我是沒有這些心思的。”
“那找個人照顧照顧你不好呀？”
“越說越離譜了，我要什麽會照顧我的人？找保姆呢？家裏又不是等著錢買米下鍋，想這些做什麽。”
洛穗禾說：“我的想法很簡單，多個人幫你，好過你單槍匹馬闖。”
洛穗禾臉色有些蒼白，雙肩不似平常那樣有力地撐起，梁翰仁不是一個肯看苦情劇本的人，她剛嫁給梁卓澤到梁家時的生活仿佛歷歷在目，他知道梁翰仁下定決心要做的事就不會顧全體面，生意場上吃人的老虎，就算年紀上去，也不會溫順到哪裏去。
不大見得人的私生子和尚且大有作為能為梁家賺錢的繼子，洛穗禾沒有想過梁翰仁會舍棄掉梁言，如今的局面只不過是個開胃菜，梁翰仁還在一天，他手中權杖隨隨便便就能劃分梁氏。
只要梁言放棄掉陸逢宜，一切事情就還有轉機。
“我怎麽是單槍匹馬？”梁言解釋，“不知道多少人等著為我鞍前馬後，好了好了，別再說了，讓我安安心心吃頓飯。”
“你安心了我不安心，露露也不安心，哦，他就不擔心你了啊？”
梁言真要求她別往下說了，“現在不是什麽事也沒有？噓，睡著了，沒看見人眼圈都是黑的嘛。”
洛穗禾擡了擡頭，不說話了。
梁言不同意，這才是洛穗禾預料到的結果，本意也不是他想得那樣，一到這關鍵時候腦子就不靈光，這點還真像他後爹，她指著梁言小聲說：“你不要得意，你也不開竅。”
午飯一碗鴿子湯不夠，但要吃別的洛穗禾也做不出來，食材都得現買，為一頓飯大費周章不必要，洛穗禾便提出去逛街，遇到好店再去消費，不用誰費心想買什麽菜了。
“逛街，誰陪你？”梁言好久沒聽過這個詞，逛街。
洛穗禾說：“露露陪我。”
“他歇中覺的。”
“你懂不懂養生？”洛穗禾睨他一眼，“誰剛吃了飯就睡覺的？”
梁言道：“哪有飯？不是都沒吃飯？”
洛穗禾：“所以才說出去吃。”
她眼神提醒梁言別再多嘴，胸有成竹地約好陸逢宜出門逛街，梁言陪同，洛穗禾全程挽著陸逢宜的手，同母子一樣親切，挑中什麽就叫梁言付錢，派頭十足。
她給陸逢宜買奶茶，選了杯最近年輕人都愛的口味，又想到陸逢宜喝茶睡不著就讓人去了茶底，奶茶去了茶底就剩一杯奶，陸逢宜嘗了一口就握在手裏沒舉起過，趁洛穗禾去挑絲巾時遞到梁言嘴邊，不曉得以為他真為哥哥考慮，好東西也叫哥哥嘗一口，梁言卻知道那只是因為他不愛喝，梁言心領神會咬住吸管替他幾口解決掉，洛穗禾一回頭看見陸逢宜雙手捧著杯子讓梁言喝奶茶，說梁言不要搶露露東西，陸逢宜輕聲說沒關系，梁言想喝。
“啊，”梁言擦擦嘴角，說，“是我想喝。”
“你喜歡喝奶茶，什麽時候的事？”
梁言聳聳肩沒說話。
商場裏人多，逛了半天沒人喊餓，於是三個人都沒機會休息，陸逢宜腳疼又累，不好意思講，梁言看出來說要打道回府，洛穗禾這時碰到一家賣手工梳的地方，說她買的那把坐飛機掉了要重新買，叫梁言就在外面陪同陸逢宜她自己進去。
陸逢宜說不用陪，他找了個位置坐下，埋頭揉揉自己的小腿，再擡頭時，梁言也不見了，他下意識叫著梁言的名字，四處望望，沒人答應。
陸逢宜並攏雙腿坐好，左右兩邊都有人經過，他能看見店裏的洛穗禾卻沒見到有梁言跟在一起。
過了會兒，梁言手上拿了雙拖鞋回來，說寶寶運氣怎麽這麽好？逛累了還能碰到有拖鞋賣，這雙以前給你買過，一樣的款式，穿著舒服，換上吧。
他蹲下來給陸逢宜脫了鞋，陸逢宜盯著梁言跪在地上的一只膝蓋，又看看他的發頂，梁言為他穿好鞋子後順手捏了捏他的的腿。“你不愛逛街我們就回去，下次也不來了。”
陸逢宜沒說話。
梁言：“累了吧？可憐，是不是昨晚下雨胳膊疼睡不著？”
陸風宜喊他：“哥哥。”
“嗯。”
嗯？
梁言眼珠子瞪大，破天荒了，他多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？幾乎要用盡全身力氣才能控制自己不做出失態舉動，他有些不敢相信，日有所思夜有所夢，這還沒到晚上他就開始做夢？
“你叫我什麽？”
梁言擡起頭，他握住陸逢宜的小腿，喉結滾動，咽下那句懷疑，他願意相信是真的。
“寶寶，”他放低姿態真心實意道，“你真是要我命了。”
“我沒要。”
陸逢宜說：“你的命我拿來沒用。”
他眼睛酸澀一閉就疼，但並不是想哭，他還是想睡覺，“別多想，我只是照你的想法來叫。”
“不多想，不多想。”
“是你想做哥哥的。”
“是我想，是我想的。”
他緊緊握住陸逢宜的雙手，如虔心望著能予以他拯救的神仙，梁言要做他最忠實的信徒。
“女士，這兩把是裝在一起，另外一把單獨包裝是嗎？”
“啊？嗯……好的，分開裝起來吧。”
洛穗禾遠遠地看著這一切發生，她嘆了口氣，不知道梁言怎麽長成今天這個樣子的，他為什麽會喜歡陸逢宜，為什麽會在這樣溫和的外表下有這麽倔的脾氣，她實在搞不清楚，只能將責任全都推到那個已經不在了的人身上。
梳子買了三把，她要帶兩把給梁寄夏，等有空的時候再給給她們，她刷了卡走出店門，陸逢宜正在拒絕梁言背他。
“你不要逗他了，這麽多人怎麽好背，不是已經換好鞋子了？露露可以自己走的。”
陸逢宜皺著眉頭，臉微微發紅，對梁言的得寸進尺有些生氣。
“本來就沒誰在看，我把衣服脫下來給你擋住？”
梁言要脫外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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